专家解读"三中全会文件"系列（十一）

    ---访著名经济学家钟朋荣

    记者  卢怀谦

   “在优胜劣汰的旷野上，三只小狗攻击一匹大斑马，第一只小狗咬住斑马的鼻子，第二只小狗咬住斑马的屁股，第三只小狗则咬斑马的腿，咬了很久，斑马终于倒下了。三条小狗吃掉一匹大斑马，其秘诀在于8个字：分工明确，合作紧密”。钟朋荣教授形象地把分工型中小企业比喻成“小狗经济”，把竞争力不强的大企业称为“斑马经济”。他认为，《决定》将给“小狗经济”带来新机遇。

　　“小狗”胜“斑马”

　　记者：《决定》提出，“要大力发展和积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允许非公有资本进入法律法规未禁入的基础设施、公用事业及其他行业和领域。”这对您提倡的“小狗经济”，是否意味着巨大发展机遇已经到来？在所谓“Too-big-to-fail”(大马不死)原则面前，“小狗经济”何以争锋？

　　钟朋荣：对民营企业来说，确实需要开辟一些投资空间，竞争性行业应对它们放开。如果我们能彻底打破垄断，废除不必要的行政审批，我国经济可以增长30%。这个调整增长的一个前提是政府对企业少一些干预，少搞些“拉郎配”或“大而全”、“大而散”的“斑马经济”，让企业去自由竞争，鼓励“小狗经济”充分发展和胜出。

　　令人忧虑的是，此前我国许多地方拼命造“斑马”。有些政府部门把本地区互不相关的七八个或几十个企业合并在一起，自称组建成“航空母舰”。这种所谓的大集团，说起来好听，资产规模几亿元甚至几十亿元，职工几千甚至上万，涉及的产业几十个，但竞争力却很差。以这种大集团为主体的经济，我把它称为“斑马经济”。不要迷信“大马不死”，韩国三大企业之一的大宇走向没路即是活证。

　　在一个上千条“小狗”组成的经济结构中，大企业中每一个零部件车间都变成了一个甚至几个、几十个独立的企业，上一个零部件生产单位与下一个零部件生产单位之间，不是统一管理和内部调拨关系，而是自我管理和市场交易关系。这里每个小老板的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都是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来自市场竞争，另一方面来自产权明晰和自负盈亏。

　　《决定》提出，“要把扩大就业放在经济社会发展更加突出的位置”，相比“斑马经济”，“小狗经济”能创造出更多的就业机会，下岗比率也比较低。从这个角度来看，“小狗经济”在社会稳定、扩大内需方面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当然，提倡发展“小狗经济”的同时，也应扶持若干龙头企业。但这种龙头企业不应是政府造出来的，而是在竞争中自己成长起来的，政府对这种龙头企业，仅需做一些锦上添花的工作，使它们由“小狗”变成“大狗”，再变成“老虎”。

　　税改势在必行

　　记者：《决定》提出，今后要“按照简税制、宽税基、低税率、严征管的原则”，分步实施税收制度改革。对“小狗经济”和其他非公有制企业来说，税收制度目前应当做哪些改革？

　　钟朋荣：税收制度改革的确是明智之举，低税率应当是改革的方向。这几年我国每年增加税收一两千亿，财政投资也居高不下，其增幅远远高于GDP增幅。例如在今年1－9月我国GDP增长8.5％，税收增加2700亿元，增幅达21.7％，广义货币供应量(M2)余额21.4万亿元，同比增长20.7%，固定资产投资增加30%。税收、M2、投资这几个数字比GDP增速高出这么多，到底健康不健康，资金利用的效率如何？我们应改变一个观念，不要认为“集中在中央财政就是国家的，放在民间就不是国家的”。要改变这个观念，要还富于民，要考虑资金使用的效率。同样一亿元，集中在中央财政，由中央财政分配到地方政府去花，或者是由民间自己去投资，谁的效益更高？无疑是后者。

　　我国应该是一个低税赋的国家。减税可以减轻企业负担，增加税后利润，增加竞争力；同时可以增加居民收入，转而增加消费能力，这样又可以增加有效需求，一改内需不振的局面。

　　“三小”效率高

　　记者：“小狗经济”现阶段遇到的一个难题是融资瓶颈，《决定》提出，要“扩大直接投资比重”、“大力发展资本和其他要素市场，促进商品和各种要素在全国范围自由流动和充分竞争”。这为解决“小狗经济”的融资问题提供了哪些思路创新？

　　钟朋荣：现在的问题是金融体制太过滞后。9月末金融机构本外币各项贷款余额达16.7万亿元，同比增长23.7%，1－9月累计增加2.7万亿元。但是有多少钱能流进嗷嗷待哺的中小企业？又有多少钱会变成“一逾两呆”？我们超过90%的间接融资比重是不是有点“危乎高哉”？要扶持“小狗经济”，就急需发展一批小银行，急需一批民间的担保公司，急需要一批小型股票交易所。我国民营企业需要这“三小”，通过“三小”切实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决定》为“三小”提供了思想解放。

　　企业的制度建设与股票市场的设计有直接关系。比如，如果我们所建立的是全国性的股票市场，则上市公司的股东就分布在全国各地。也就是说，由全国各地的投资者共同出资组建一个股份公司，共同来聘请一批职业经理人，并共同对这些职业经理人进行约束。这些股东有的在海南，有的在新疆，有的在东北，一年到头，他们连股东会都很难参加一次，在这种公司的治理结构里，必然会出现弱股东、强管理层的局面。

　　相反，如果我们所建立的是区域性的股票市场，则上市公司的股东主要分布在本区域范围内。这样就会出现三大变化：股东获取信息的成本很低，许多信息甚至会自动地跑到股东的耳朵里，股东就会有信息优势；因为距离近，参加股东会的成本低，多数股东都会参加股东会；股东不仅对公司的经营情况能做到动态了解，对经营者的个人人品、经营能力和近期行为也会有深入的了解。这些变化对上市公司形成压力，强迫其讲信用，杜绝造假，勤勉经营，减少亏损。

　　主板、二板受益三板

　　记者：很多投资者会担心，在一个资源稀缺的市场上，三板市场会不会对现在的主板市场和未来的创业板市场造成不利影响？

　　钟朋荣：恰恰相反。通过区域性市场的发展和众多优秀的中小企业上市，能使我国上市公司的整体质量得以提高。

　　本月央行的数据显示，我国居民存款已达10.1万亿元，人民币各项存款余额达20.3万亿元，资本市场并不缺钱，缺的是信心，对上市公司质地的信心。要想让股市更有吸引力，避免边缘化，就要通过有效手段确保上市公司的质地。三板市场可以为主板市场和二板市场等全国性市场源源不断地培养和输送优质的上市企业。全国各地的三板市场就像地方球队，将各地方球队中最优秀的队员选拔到国家队，则国家队就能真正代表国家的最高水平。由这样的企业作为主板和二板市场的主体，全国性市场就有一个基本的质量保证。

　　钟朋荣曾在乡、区、县工作，在中南财大读研时，以在校生身份调入中办，参与中南海工资、价格等重大经济决策研究，后与樊纲、魏杰、刘伟并称经济学“京城四少”。主要经济研究方向为中小企业与区域经济。现任北京视野研究中心主任。（中证网）